成為「醬」,回家!
啟航:台東新港 / 抵港:花蓮漁港
研究檢測點:基翬、石梯、花蓮溪口
航海日誌:盧怡安
研究檢測點:基翬、石梯、花蓮溪口
航海日誌:盧怡安
填表人心情:充滿感謝
滿潮:03:03 / 15:24 低潮:09:24 / 21:22
天氣海況概述:
北風南流。
成功出港,晴;在基翬測點到石梯測點中,轉陰多雲;即將抵達花蓮港時,傾盆大雨。
生物觀察:
飛魚(成魚和幼魚)、燕鷗
重要記事:
其他描述:
日誌:
上午6:30,巴斯拉岸民宿,從床上醒來。
昨日,在船長判斷外海受颱風影響風浪過大,決定捨棄蘭嶼三個測點後,回到「相對」熟悉的東岸沿海,船隻偎著島嶼航行,船隻也的確不那麼搖晃了。在台東成功新港靠港時,陸地上台東水試所江偉全博士(海哥)也老早在岸邊等候,設宴款待大夥。晚上酒酣耳熱的宴席,像是提早的慶功宴,「小多」回到東海岸,有種像回到家的安心。
黑潮從三年前開始,每年夏天為期兩個月的「潮生活」營隊,便固定帶著營隊學員,總在參與豐濱鄉港口部落豐年祭之後,順路繼續南下造訪成功小鎮。認識這座以「鏢旗魚」這種傳統漁法聞名的東海岸小鎮,跟著在地人參與漁獲拍賣現場,更因帶著紀錄片「戰浪」來到在地播放,得以邀請紀錄片中入鏡的陳永福船長及研究者「海哥」交流分享,才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,連帶認識了一群對啤酒、海與家鄉都同樣鍾情的成功男兒。往後106年黑潮的「漂流101計畫」,以及今年的「遶島行動」,都在「海哥」的協助之下,航行軌跡得以有了標記定位的紀錄留存。
航行的最後一日,慶幸自己昨日雖喝的不少,一早醒來卻沒有宿醉之感,還得以清醒地拉開窗簾,靜靜地看著成功小鎮在晨光中的大山大海間緩緩甦醒。船長特意讓大家睡飽點,預計九點才出航,雖然如此,夥伴們十幾天下來的生理時鐘,還是在清晨六點左右就紛紛甦醒,於是有人出門走走拍照、步行到成功的傳統市場來一頓道地的成功早餐(肉羹麵),甚至還有人出去晨跑,只能說夥伴們的興致和腎上腺素真不是蓋的!本來要出門吃每來必吃的「水母蛋餅」的,但因為要在黑潮粉專發一篇返航文,與預計來港邊接風的朋友們相約,寫完沒想到也要集合了,只好認命上船再「清冰箱」解決了。
上午8:45,成功新港港邊,準備9點準時出港。晴朗。
到港邊時,看到「小多」與晉領號並排停作伙,感覺實在溫馨。文龍船長也老早就在船上爬上爬下,修理那顆航程中因劇烈晃動掉落的喇叭,晉領號的工作人員、船長與海哥,也在晉領號的船上準備送我們出航,晉領號上還有一位日本朋友,似乎是商請晉領號執行他們的任務,待會預計跟「小多」一同出港。夥伴們紛紛互相提醒別忘了吞下最後一顆「小白兔」,惠芳也提醒大家今天的航段是「北風南流」,也就是說,船隻北上雖順著海流,卻是逆風航行,也會十分搖晃,於是船上的東西都要先固定好,以免掉落。啟航時,海哥老話一句:「記得要常來啊~」今日黑潮地勤夥伴東良與歐陽也各自就定位:東良早已stand by,熟練地操作空拍機升空,拍攝「小多」出港畫面;歐陽則持相機記錄,與我們揮手道別。船駛出港嘴,山腳下的成功小鎮沐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
上午9:30,抵達第一個測點:基翬外海,水深25米。晴朗。
「小多」抵達基翬外海一處潮界線執行檢測工作,三仙台的八座拱橋就在不遠處清楚可見。船尾今日協助小八執行Manta網收放的是大萱和世潔,三位都是在這一年內甫進入黑潮工作的夥伴,因為共同投入二十週年工作以及全程參與此次「遶島行動」,感情和工作默契特別好,三人負責Manta網工作堪稱「最有默契女子拔河隊」,合力收繩時邊喊著「一、二、薩!」原本重複單調的研究工作也有趣了起來。我則坐在船尾協助惠芳,在水下聲音採集組丟下浮球,船隻駛離一段距離之後,緊盯著兩顆浮球的位置,不讓它離開視線。今天外海的長浪,的確讓兩顆黃色浮球,在浪和浪之間若隱若現,多幾隻眼睛幫忙定位,也讓惠芳在測量時間完畢時,得以精準地用「時鐘方位法」告知船長浮球的位置,前往撈起。島航團隊十二天下來,船上的夥伴們有默契地各司其職,也讓兩天前才上船的我在心中深感讚嘆與驕傲!
做完第一個測點後,「小多」追上也在海上的「晉領號」同航一段,惠芳用麥克風喊著「一休尼甘巴爹(一起加油)」互道祝福之後,我們便揮手道別了。我窩在船長室問船長要怎麼判斷浪高與風速,船長說討海人之間在形容浪高時,都較少使用「級數」,而是直接用肉眼判斷浪高,以「米」或「公尺」表達;至於風速,船長則說多用「ㄇㄞ」為單位,也就是指「海浬 / 小時」來計算。在船長室總能聽到一些專業又有趣的對話,惠芳就對文龍說:「今天的航段,應該是船長閉著眼睛都能開回去的一段吧!」船長露出淺淺的微笑。我想起前天停靠屏東後壁湖,吃完晚餐後問船長,這次的航段他都有開過嗎?船長說其實自己也只開過花蓮以北到蘇澳、以南到台東、蘭嶼、綠島的航段而已,說我們「足好膽!(台語)」敢找他來開船,我說「阿船長你也是『足好膽』才答應我們啊~」說到底,「遶島行動」若沒有這群「足好膽」的人,也許成就不了吧。
約莫上午10:00,洪亮用麥克風召集船上研究人員準備在一樓進行「研究討論」。多雲+晴。
由於黑潮希望在航程結束後,能有一個初步的觀察報告,向關注黑潮此次行動以及關心台灣海洋「健檢狀況」的大眾公告,我們的發現與初步推測(詳細分析與數據還需要將樣本送進實驗室後,才能有更精確的報告)。於是,召集了負責監測「海水溶氧」的冠榮、負責「水下聲音蒐集」的欣怡與思瑩、負責「Manta網蒐集海面塑膠微粒」的小八、以「海上垃圾」為研究主題的的海大研究生靖淳,以及前一天才從澎湖回來特地趕來加入航程的黃向文老師(也是現任海洋保育署署長),由洪亮主持會議,進行了這十二天以來的研究總覽與回顧。切割成北、中、離島、南、東部海域,分別報告三個檢測項目概況以及特別的觀察(詳情後續請關注黑潮粉絲專頁)。
上午11:18,即將接近第二個測點:石梯,奚卜蘭島外海(已進入花蓮外海)。多雲+晴。
由於需要時時計算從一處到一處的時間,讓船上研究組得以準備,也須定時回報地勤人員確認海陸兩組人馬的移動進度,我恰好在船長室聽到了惠芳和船長如何計算時間:由於船隻有一定的行進速度,但卻需綜合(今天逆風的)風速,經過一個我聽不懂的公式計算後,就能得出抵達下一個測點的預估時間,在一旁的我,又再次深感讚嘆。船長是上方三樓瞭望台的欣怡也沒閒著,同時也在石梯「海鯨號」船上擔任解說員的她,這片海域算「她的地盤」,欣怡說「基翬到奚卜蘭島是海豚很多的一段」,使得我們都期盼著。
接近奚卜蘭島前,欣怡用麥克風指引大家往陸地上看,我們正經過「北回歸線地標」的白塔,「小多」也正式從熱帶海域回到了亞熱帶海域。再往前行,遠遠便清楚看見海面上有著一條清楚的潮界線,兩側是截然不同的水色,一邊是較淺的藍綠色,一邊則是偏深的藍色。喇叭中傳出林管處邱大哥的聲音,介紹著同時是「保安林」的奚卜蘭島:奚卜蘭島是阿美族語,漢名則是「獅球嶼」,其由來原來是秀姑巒溪帶下來的泥沙,有時淤積在島的南岸,有時在北岸,形成不同位置的連陸海灘(花蓮溪口也有這樣變動的連陸海灘),就像舞龍舞獅將球丟來丟去的意象,便取名為「獅球嶼」。邱大哥還提到奚卜蘭島的基礎是岩石,島上的生態狀況堪稱大港口地區的「基因庫」,例如島上仍保有目前已漸為稀少的台灣原生食蟲植物-小葉毛氈苔;這兩年,在地的靜浦部落也負起「認養」的角色,除了定期淨灘之外,也在島上復育野百合。邱大哥和楊處長也是一早特地趕來台東參與最後一段航程的嘉賓,沒料到邱大哥吃了自己帶的暈船藥而不是「遶島御用」暈船藥,出港不久便不敵浪況暈船了,眼看邱大哥躺在二樓長椅上,有時休息,有時看著平板上的資料為大家「躺著」解說保安林,真是辛苦邱大哥了!
做完檢測工作,「小多」駛離奚卜蘭島時,還看到在島北側的陸連海灘上有人拿著「手抄網」,欣怡則用麥克風解說著他們可能是在捕捉在地稱「vulao」的一種蝦虎。至於每年冬季的夜晚到清晨溪口也盛行的「捕鰻苗」漁業活動,過去為在地部落創造了很高的經濟價值,誇張點可以說,靜浦部落的許多房子算是靠捕鰻苗蓋成的。再往北些,經過了石梯「海鯨號」,也是台灣「賞鯨活動」的發源地。也在此時,同是蘇帆志工的冠榮告訴大家,蘇帆「不老水手」的夥伴們已決定要划獨木舟出海迎接我們,待會經過鹽寮外海時船隻即將放慢速度進行交流,這樣的海上相約,更讓人備感「海人回家」的人情味!
下午12:32,路過豐濱,中餐時間,努力清冰箱。多雲。
由於離第三個測點還有一個多小時,也接近中午時間,有些人已經餓了,翻出冰箱的蘋果、芒果、吐司、肉鬆、仙草凍充飢,也吃得開心。在大家吃吃睡睡的同時,海大的研究生靖淳,總不忘她自己的研究紀錄工作,認真地搜尋海面。但由於每到一個測點,靖淳就得中斷自己的紀錄協助黑潮,做第二個測點時,恰好我在她身旁聊著各自的工作,靖淳便請我幫忙,擔任下兩個測點時她的「臨時志工」,我也有了這樣的實習機會,協助她按按GPS、掃描海面以及紀錄的工作。靖淳說這樣的工作其實不複雜,但她設定的蒐集範圍大至整個台灣海域,於是也花了不少力氣招募志工,也得自己聯繫各地娛樂漁船的船家,由於他們在第一線,若能身兼「公民科學家」,對於她的研究會是一大幫助。只是,就如同我們在海上期待垃圾也憂心垃圾的矛盾感,靖淳也發現純樸的船家,會因為在海上沒看到垃圾,便認為沒成果不好意思領志工津貼,便不回報,他們並沒有想到這樣的回報,對於研究者來說才是值得慶幸的,也讓靖淳花了不少力氣與船家溝通。很喜歡開朗親切的靖淳,因為她,我們同坐船頭聊了好一會兒,一起把腳潑濕了。
下午1:20,快到水璉。多雲。
世潔一直在船尾,我問她在幹麻,她眉開眼笑可愛地跟我說:「唱歌可以解暈!」原來如此。
洪亮拿出筆電,吳明益老師看著書。沿海至少看到有兩艘漁船。有人說看見外海疑似有東西跳出水面,我只專心望著一隻燕鷗持續平貼著海面飛翔,時不時地有大飛魚、小飛魚躍出水面,有些則持續滑行了好一段距離,轉了個彎,畫出一條很美的弧線。
下午1:45,鹽寮外海,與蘇帆的「不老水手」交流。多雲+陰。
由於東海岸擁有陡降的海底地形,「小多」得以在離岸邊不遠的距離航行,不用擔心有擱淺的問題,往岸上看,已經可見移動的車輛。東海岸真的是大山大海緊緊相依的海岸,在陸地上並不感覺,在海上回望,可以清楚看著大山頂著大雲,山脈的稜線向下延伸至海岸邊的全貌,海岸山脈穩穩地撐著島嶼東側。
八艘蘇帆的獨木舟,已出現在船隻一點鐘方向不遠處,我們也將島航旗重新掛上(今天因風大將之拆下),遠遠地就聽見湯湯具穿透力、興奮吶喊的聲音。湯湯是黑潮的解說員也是蘇帆的志工,參與了遶島航程的頭四天,由於工作需提早返回花蓮,最後一天,有情有義的她也出現在海上迎接我們回來。蘇帆的「不老水手」團隊好熱情,在船上又叫又笑的,甚至還為我們送來一顆鳳梨!雖然原先邀請登船的蘇達貞老師因航程日期提前無法上船,但代替他出現的則是他熱情的「水手」們,其中有幾位,也是今年參與黑潮解說培訓的學員,東海岸兩個推廣海洋的組織,成為彼此的槳,這樣的交流多麽美好,真是太值得紀念的一刻!
此時,陸上地勤的夥伴們也早已抵達鹽寮,準備好空拍機,飛出海上捕捉這個畫面;船上空拍機「小紅」也不遑多讓,豈料,由於船隻怠速隨浪搖擺的角度過大,竟撞擊到從一樓升空的「小紅」。當時在二樓的我,便眼看著「小紅」飛進了二樓,打到了欄杆,再從坐在一旁的思瑩頭上掉落了出去,落入海中的整個過程,一切都發生得太快。蘇帆夥伴在幾秒鐘之後,意識到掉落的不是鳳梨是空拍機,還跳入海中,可惜為時已晚。沒想到,島航出航第一天掉了一架,返航的最後一天再掉一架,巧的是兩台都是「小紅」,夥伴開玩笑說我們是「有始有終」。以此文再次紀念兩台壯烈犧牲的空拍機,舊的不去,新的不來,大海與你們同在,然後我們會更努力執行淨灘、推廣淨灘,彌補我們無心為海洋製造的垃圾 >”< (「小紅」的主人特地提供「小紅」生前最後兩張作品,附於下圖)
下午2:10,告別蘇帆的夥伴們,前往第三個測點:花蓮溪口。陰天,遠處有厚重的雲。
下午2:30,抵達第三個測點。
邱先生又開始解說起花蓮溪口兩處重要的保安林(不知是否還「躺著」),一處是位於海岸山脈頂端的七七高地,下方的花蓮溪口,也在今年5/8劃成國家級重要保護濕地;另一處則是花蓮溪北側,位於中華紙漿廠前方的一區樹林。兩座保安林,同屬「防風用」的保安林。只是,望著三支大煙囪前方的小小樹林,內心感到矛盾,這座防風林保護了工業區的安全,但誰又來保護時不時聞到紙漿廠臭味的居民,和保護那些生活在工廠往「國家級重要濕地」排放的深色汙水中的生物呢?
我在船頭繼續支援著靖淳的紀錄工作,眼見海面長時間望無垃圾,不禁分心往港嘴的方向望,花蓮市區似乎正在下雨,已可清楚看見遠處朦朧的美崙山,心情有些激動。不遠處,「麗娜輪」也才剛出港往外海開去,頭上是厚重的雲,極遠處的海平面上空仍明亮,只是整個畫面彩度都像是被調低了。吳明益老師也走到船頭處靜靜望著遠方,和我們同航了將近十天以來,每晚也挑戰著體力、腦力、意志力極限完成一篇篇的「遶島文」(想到自己昨晚回家打開電腦,才剛查完潮汐時間準備寫日誌,就昏睡過去),滋養著遶島夥伴與雲端無數的讀者,工作質量可說是和每位船上人員不相上下。不知他看著熟悉的山脈稜線,心中激盪著什麼樣的情緒與畫面。(很期待今晚老師最後一篇的「繞島文」!)
下午3:30,返抵花蓮漁港,回家了。雨。
在執行檢測工作的同時,也飄來雨點,決定不再前往「奇萊鼻燈塔」測點(第一天出航已做過,原想做第二次),花蓮溪口便成為我們第一階段「遶島行動」最後一個測點。接近紅燈塔時,雨已經傾盆地下,聽夥伴說,這場雨是此次遶島航程中遇到最大的一場雨,穿起似乎買大了的雨衣,跑到船頭想將進港的風景牢牢記住。雨大到我眼睛只能瞇成一條線,船頭上空有好幾隻燕鷗盤旋飛舞,像是我們有同樣的心情;賞鯨碼頭邊是好久不見的「大多」,「大多」上應該是解說夥伴揮著手喊著「歡迎回來!」由於這次遶島船上也有許多解說員同航,要感謝剩下的解說員這陣子留守花蓮港,負責每日船班的解說工作。
繼續航行到向日廣場,也是我們5月30日啟航的起點,遠遠地便看到有一群人在揮手等待,都是黑潮的朋友們,還有前天先「登出」的「我們的島」攝影師小鐘哥,義氣相挺地再次出現,用他那充滿人文氣息的鏡頭,為「遶島行動」記錄到最後一刻!仙女特地買了向日葵(是因為在向日廣場嗎!)讓佩馨的兩個女兒,送給一一下船的夥伴;送來的還有提供運送貨物的車輛、傳遞的手、船長太太鑫母煮的兩大鍋芒果仙草湯(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組合,好吃),還有無數的擁抱與共享喜悅的眼神。
這場雨,下得瀟灑又溫柔,把我們的疲憊都洗淨,雨中的夥伴、向日葵花、曬得熱辣辣的皮膚都讓人心暖暖的。
6/11
感謝大家耐心閱讀至此,其實日誌是隔天才補記的,回到陸地不上班一天宅在家裡有很多時間,容我任性詳述與抒發,敲一整天的鍵盤。
第一階段「遶島行動」圓滿告一段落,黑潮二十週年系列活動才要開始,讓我們「成為槳,出發!」(手伸直)
(by 怡安,感謝大儒、惠芳、文龍、欣怡、簡導、小鐘哥協助確認)
滿潮:03:03 / 15:24 低潮:09:24 / 21:22
天氣海況概述:
北風南流。
成功出港,晴;在基翬測點到石梯測點中,轉陰多雲;即將抵達花蓮港時,傾盆大雨。
生物觀察:
飛魚(成魚和幼魚)、燕鷗
重要記事:
- 與成功晉領號前後從新港出發,肩負不同的研究任務,又在海上交會同航一段。
- 今日三個測點中有兩個都在河川出海口:秀姑巒溪口和花蓮溪口,淡鹹水交會形成明顯的潮界線,兩側有著截然不同的顏色。
- 航行至鹽寮外海時,蘇帆海洋文化藝術基金會「不老水手」夥伴們,划獨木舟出海陪伴航行一段。
其他描述:
- 因未料船隻怠速搖晃角度過大,撞擊到甫升空的空拍機螺旋槳而後落海,損失一台空拍機。
- 一日之內的航程,經歷由晴到雨截然不同的天氣,返航日的這場大雨,也是此次航程中遇到的第一場大雨,所幸我們回家了。
日誌:
上午6:30,巴斯拉岸民宿,從床上醒來。
昨日,在船長判斷外海受颱風影響風浪過大,決定捨棄蘭嶼三個測點後,回到「相對」熟悉的東岸沿海,船隻偎著島嶼航行,船隻也的確不那麼搖晃了。在台東成功新港靠港時,陸地上台東水試所江偉全博士(海哥)也老早在岸邊等候,設宴款待大夥。晚上酒酣耳熱的宴席,像是提早的慶功宴,「小多」回到東海岸,有種像回到家的安心。
黑潮從三年前開始,每年夏天為期兩個月的「潮生活」營隊,便固定帶著營隊學員,總在參與豐濱鄉港口部落豐年祭之後,順路繼續南下造訪成功小鎮。認識這座以「鏢旗魚」這種傳統漁法聞名的東海岸小鎮,跟著在地人參與漁獲拍賣現場,更因帶著紀錄片「戰浪」來到在地播放,得以邀請紀錄片中入鏡的陳永福船長及研究者「海哥」交流分享,才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,連帶認識了一群對啤酒、海與家鄉都同樣鍾情的成功男兒。往後106年黑潮的「漂流101計畫」,以及今年的「遶島行動」,都在「海哥」的協助之下,航行軌跡得以有了標記定位的紀錄留存。
航行的最後一日,慶幸自己昨日雖喝的不少,一早醒來卻沒有宿醉之感,還得以清醒地拉開窗簾,靜靜地看著成功小鎮在晨光中的大山大海間緩緩甦醒。船長特意讓大家睡飽點,預計九點才出航,雖然如此,夥伴們十幾天下來的生理時鐘,還是在清晨六點左右就紛紛甦醒,於是有人出門走走拍照、步行到成功的傳統市場來一頓道地的成功早餐(肉羹麵),甚至還有人出去晨跑,只能說夥伴們的興致和腎上腺素真不是蓋的!本來要出門吃每來必吃的「水母蛋餅」的,但因為要在黑潮粉專發一篇返航文,與預計來港邊接風的朋友們相約,寫完沒想到也要集合了,只好認命上船再「清冰箱」解決了。
上午8:45,成功新港港邊,準備9點準時出港。晴朗。
到港邊時,看到「小多」與晉領號並排停作伙,感覺實在溫馨。文龍船長也老早就在船上爬上爬下,修理那顆航程中因劇烈晃動掉落的喇叭,晉領號的工作人員、船長與海哥,也在晉領號的船上準備送我們出航,晉領號上還有一位日本朋友,似乎是商請晉領號執行他們的任務,待會預計跟「小多」一同出港。夥伴們紛紛互相提醒別忘了吞下最後一顆「小白兔」,惠芳也提醒大家今天的航段是「北風南流」,也就是說,船隻北上雖順著海流,卻是逆風航行,也會十分搖晃,於是船上的東西都要先固定好,以免掉落。啟航時,海哥老話一句:「記得要常來啊~」今日黑潮地勤夥伴東良與歐陽也各自就定位:東良早已stand by,熟練地操作空拍機升空,拍攝「小多」出港畫面;歐陽則持相機記錄,與我們揮手道別。船駛出港嘴,山腳下的成功小鎮沐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。
上午9:30,抵達第一個測點:基翬外海,水深25米。晴朗。
「小多」抵達基翬外海一處潮界線執行檢測工作,三仙台的八座拱橋就在不遠處清楚可見。船尾今日協助小八執行Manta網收放的是大萱和世潔,三位都是在這一年內甫進入黑潮工作的夥伴,因為共同投入二十週年工作以及全程參與此次「遶島行動」,感情和工作默契特別好,三人負責Manta網工作堪稱「最有默契女子拔河隊」,合力收繩時邊喊著「一、二、薩!」原本重複單調的研究工作也有趣了起來。我則坐在船尾協助惠芳,在水下聲音採集組丟下浮球,船隻駛離一段距離之後,緊盯著兩顆浮球的位置,不讓它離開視線。今天外海的長浪,的確讓兩顆黃色浮球,在浪和浪之間若隱若現,多幾隻眼睛幫忙定位,也讓惠芳在測量時間完畢時,得以精準地用「時鐘方位法」告知船長浮球的位置,前往撈起。島航團隊十二天下來,船上的夥伴們有默契地各司其職,也讓兩天前才上船的我在心中深感讚嘆與驕傲!
做完第一個測點後,「小多」追上也在海上的「晉領號」同航一段,惠芳用麥克風喊著「一休尼甘巴爹(一起加油)」互道祝福之後,我們便揮手道別了。我窩在船長室問船長要怎麼判斷浪高與風速,船長說討海人之間在形容浪高時,都較少使用「級數」,而是直接用肉眼判斷浪高,以「米」或「公尺」表達;至於風速,船長則說多用「ㄇㄞ」為單位,也就是指「海浬 / 小時」來計算。在船長室總能聽到一些專業又有趣的對話,惠芳就對文龍說:「今天的航段,應該是船長閉著眼睛都能開回去的一段吧!」船長露出淺淺的微笑。我想起前天停靠屏東後壁湖,吃完晚餐後問船長,這次的航段他都有開過嗎?船長說其實自己也只開過花蓮以北到蘇澳、以南到台東、蘭嶼、綠島的航段而已,說我們「足好膽!(台語)」敢找他來開船,我說「阿船長你也是『足好膽』才答應我們啊~」說到底,「遶島行動」若沒有這群「足好膽」的人,也許成就不了吧。
約莫上午10:00,洪亮用麥克風召集船上研究人員準備在一樓進行「研究討論」。多雲+晴。
由於黑潮希望在航程結束後,能有一個初步的觀察報告,向關注黑潮此次行動以及關心台灣海洋「健檢狀況」的大眾公告,我們的發現與初步推測(詳細分析與數據還需要將樣本送進實驗室後,才能有更精確的報告)。於是,召集了負責監測「海水溶氧」的冠榮、負責「水下聲音蒐集」的欣怡與思瑩、負責「Manta網蒐集海面塑膠微粒」的小八、以「海上垃圾」為研究主題的的海大研究生靖淳,以及前一天才從澎湖回來特地趕來加入航程的黃向文老師(也是現任海洋保育署署長),由洪亮主持會議,進行了這十二天以來的研究總覽與回顧。切割成北、中、離島、南、東部海域,分別報告三個檢測項目概況以及特別的觀察(詳情後續請關注黑潮粉絲專頁)。
上午11:18,即將接近第二個測點:石梯,奚卜蘭島外海(已進入花蓮外海)。多雲+晴。
由於需要時時計算從一處到一處的時間,讓船上研究組得以準備,也須定時回報地勤人員確認海陸兩組人馬的移動進度,我恰好在船長室聽到了惠芳和船長如何計算時間:由於船隻有一定的行進速度,但卻需綜合(今天逆風的)風速,經過一個我聽不懂的公式計算後,就能得出抵達下一個測點的預估時間,在一旁的我,又再次深感讚嘆。船長是上方三樓瞭望台的欣怡也沒閒著,同時也在石梯「海鯨號」船上擔任解說員的她,這片海域算「她的地盤」,欣怡說「基翬到奚卜蘭島是海豚很多的一段」,使得我們都期盼著。
接近奚卜蘭島前,欣怡用麥克風指引大家往陸地上看,我們正經過「北回歸線地標」的白塔,「小多」也正式從熱帶海域回到了亞熱帶海域。再往前行,遠遠便清楚看見海面上有著一條清楚的潮界線,兩側是截然不同的水色,一邊是較淺的藍綠色,一邊則是偏深的藍色。喇叭中傳出林管處邱大哥的聲音,介紹著同時是「保安林」的奚卜蘭島:奚卜蘭島是阿美族語,漢名則是「獅球嶼」,其由來原來是秀姑巒溪帶下來的泥沙,有時淤積在島的南岸,有時在北岸,形成不同位置的連陸海灘(花蓮溪口也有這樣變動的連陸海灘),就像舞龍舞獅將球丟來丟去的意象,便取名為「獅球嶼」。邱大哥還提到奚卜蘭島的基礎是岩石,島上的生態狀況堪稱大港口地區的「基因庫」,例如島上仍保有目前已漸為稀少的台灣原生食蟲植物-小葉毛氈苔;這兩年,在地的靜浦部落也負起「認養」的角色,除了定期淨灘之外,也在島上復育野百合。邱大哥和楊處長也是一早特地趕來台東參與最後一段航程的嘉賓,沒料到邱大哥吃了自己帶的暈船藥而不是「遶島御用」暈船藥,出港不久便不敵浪況暈船了,眼看邱大哥躺在二樓長椅上,有時休息,有時看著平板上的資料為大家「躺著」解說保安林,真是辛苦邱大哥了!
做完檢測工作,「小多」駛離奚卜蘭島時,還看到在島北側的陸連海灘上有人拿著「手抄網」,欣怡則用麥克風解說著他們可能是在捕捉在地稱「vulao」的一種蝦虎。至於每年冬季的夜晚到清晨溪口也盛行的「捕鰻苗」漁業活動,過去為在地部落創造了很高的經濟價值,誇張點可以說,靜浦部落的許多房子算是靠捕鰻苗蓋成的。再往北些,經過了石梯「海鯨號」,也是台灣「賞鯨活動」的發源地。也在此時,同是蘇帆志工的冠榮告訴大家,蘇帆「不老水手」的夥伴們已決定要划獨木舟出海迎接我們,待會經過鹽寮外海時船隻即將放慢速度進行交流,這樣的海上相約,更讓人備感「海人回家」的人情味!
下午12:32,路過豐濱,中餐時間,努力清冰箱。多雲。
由於離第三個測點還有一個多小時,也接近中午時間,有些人已經餓了,翻出冰箱的蘋果、芒果、吐司、肉鬆、仙草凍充飢,也吃得開心。在大家吃吃睡睡的同時,海大的研究生靖淳,總不忘她自己的研究紀錄工作,認真地搜尋海面。但由於每到一個測點,靖淳就得中斷自己的紀錄協助黑潮,做第二個測點時,恰好我在她身旁聊著各自的工作,靖淳便請我幫忙,擔任下兩個測點時她的「臨時志工」,我也有了這樣的實習機會,協助她按按GPS、掃描海面以及紀錄的工作。靖淳說這樣的工作其實不複雜,但她設定的蒐集範圍大至整個台灣海域,於是也花了不少力氣招募志工,也得自己聯繫各地娛樂漁船的船家,由於他們在第一線,若能身兼「公民科學家」,對於她的研究會是一大幫助。只是,就如同我們在海上期待垃圾也憂心垃圾的矛盾感,靖淳也發現純樸的船家,會因為在海上沒看到垃圾,便認為沒成果不好意思領志工津貼,便不回報,他們並沒有想到這樣的回報,對於研究者來說才是值得慶幸的,也讓靖淳花了不少力氣與船家溝通。很喜歡開朗親切的靖淳,因為她,我們同坐船頭聊了好一會兒,一起把腳潑濕了。
下午1:20,快到水璉。多雲。
世潔一直在船尾,我問她在幹麻,她眉開眼笑可愛地跟我說:「唱歌可以解暈!」原來如此。
洪亮拿出筆電,吳明益老師看著書。沿海至少看到有兩艘漁船。有人說看見外海疑似有東西跳出水面,我只專心望著一隻燕鷗持續平貼著海面飛翔,時不時地有大飛魚、小飛魚躍出水面,有些則持續滑行了好一段距離,轉了個彎,畫出一條很美的弧線。
下午1:45,鹽寮外海,與蘇帆的「不老水手」交流。多雲+陰。
由於東海岸擁有陡降的海底地形,「小多」得以在離岸邊不遠的距離航行,不用擔心有擱淺的問題,往岸上看,已經可見移動的車輛。東海岸真的是大山大海緊緊相依的海岸,在陸地上並不感覺,在海上回望,可以清楚看著大山頂著大雲,山脈的稜線向下延伸至海岸邊的全貌,海岸山脈穩穩地撐著島嶼東側。
八艘蘇帆的獨木舟,已出現在船隻一點鐘方向不遠處,我們也將島航旗重新掛上(今天因風大將之拆下),遠遠地就聽見湯湯具穿透力、興奮吶喊的聲音。湯湯是黑潮的解說員也是蘇帆的志工,參與了遶島航程的頭四天,由於工作需提早返回花蓮,最後一天,有情有義的她也出現在海上迎接我們回來。蘇帆的「不老水手」團隊好熱情,在船上又叫又笑的,甚至還為我們送來一顆鳳梨!雖然原先邀請登船的蘇達貞老師因航程日期提前無法上船,但代替他出現的則是他熱情的「水手」們,其中有幾位,也是今年參與黑潮解說培訓的學員,東海岸兩個推廣海洋的組織,成為彼此的槳,這樣的交流多麽美好,真是太值得紀念的一刻!
此時,陸上地勤的夥伴們也早已抵達鹽寮,準備好空拍機,飛出海上捕捉這個畫面;船上空拍機「小紅」也不遑多讓,豈料,由於船隻怠速隨浪搖擺的角度過大,竟撞擊到從一樓升空的「小紅」。當時在二樓的我,便眼看著「小紅」飛進了二樓,打到了欄杆,再從坐在一旁的思瑩頭上掉落了出去,落入海中的整個過程,一切都發生得太快。蘇帆夥伴在幾秒鐘之後,意識到掉落的不是鳳梨是空拍機,還跳入海中,可惜為時已晚。沒想到,島航出航第一天掉了一架,返航的最後一天再掉一架,巧的是兩台都是「小紅」,夥伴開玩笑說我們是「有始有終」。以此文再次紀念兩台壯烈犧牲的空拍機,舊的不去,新的不來,大海與你們同在,然後我們會更努力執行淨灘、推廣淨灘,彌補我們無心為海洋製造的垃圾 >”< (「小紅」的主人特地提供「小紅」生前最後兩張作品,附於下圖)
下午2:10,告別蘇帆的夥伴們,前往第三個測點:花蓮溪口。陰天,遠處有厚重的雲。
下午2:30,抵達第三個測點。
邱先生又開始解說起花蓮溪口兩處重要的保安林(不知是否還「躺著」),一處是位於海岸山脈頂端的七七高地,下方的花蓮溪口,也在今年5/8劃成國家級重要保護濕地;另一處則是花蓮溪北側,位於中華紙漿廠前方的一區樹林。兩座保安林,同屬「防風用」的保安林。只是,望著三支大煙囪前方的小小樹林,內心感到矛盾,這座防風林保護了工業區的安全,但誰又來保護時不時聞到紙漿廠臭味的居民,和保護那些生活在工廠往「國家級重要濕地」排放的深色汙水中的生物呢?
我在船頭繼續支援著靖淳的紀錄工作,眼見海面長時間望無垃圾,不禁分心往港嘴的方向望,花蓮市區似乎正在下雨,已可清楚看見遠處朦朧的美崙山,心情有些激動。不遠處,「麗娜輪」也才剛出港往外海開去,頭上是厚重的雲,極遠處的海平面上空仍明亮,只是整個畫面彩度都像是被調低了。吳明益老師也走到船頭處靜靜望著遠方,和我們同航了將近十天以來,每晚也挑戰著體力、腦力、意志力極限完成一篇篇的「遶島文」(想到自己昨晚回家打開電腦,才剛查完潮汐時間準備寫日誌,就昏睡過去),滋養著遶島夥伴與雲端無數的讀者,工作質量可說是和每位船上人員不相上下。不知他看著熟悉的山脈稜線,心中激盪著什麼樣的情緒與畫面。(很期待今晚老師最後一篇的「繞島文」!)
下午3:30,返抵花蓮漁港,回家了。雨。
在執行檢測工作的同時,也飄來雨點,決定不再前往「奇萊鼻燈塔」測點(第一天出航已做過,原想做第二次),花蓮溪口便成為我們第一階段「遶島行動」最後一個測點。接近紅燈塔時,雨已經傾盆地下,聽夥伴說,這場雨是此次遶島航程中遇到最大的一場雨,穿起似乎買大了的雨衣,跑到船頭想將進港的風景牢牢記住。雨大到我眼睛只能瞇成一條線,船頭上空有好幾隻燕鷗盤旋飛舞,像是我們有同樣的心情;賞鯨碼頭邊是好久不見的「大多」,「大多」上應該是解說夥伴揮著手喊著「歡迎回來!」由於這次遶島船上也有許多解說員同航,要感謝剩下的解說員這陣子留守花蓮港,負責每日船班的解說工作。
繼續航行到向日廣場,也是我們5月30日啟航的起點,遠遠地便看到有一群人在揮手等待,都是黑潮的朋友們,還有前天先「登出」的「我們的島」攝影師小鐘哥,義氣相挺地再次出現,用他那充滿人文氣息的鏡頭,為「遶島行動」記錄到最後一刻!仙女特地買了向日葵(是因為在向日廣場嗎!)讓佩馨的兩個女兒,送給一一下船的夥伴;送來的還有提供運送貨物的車輛、傳遞的手、船長太太鑫母煮的兩大鍋芒果仙草湯(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組合,好吃),還有無數的擁抱與共享喜悅的眼神。
這場雨,下得瀟灑又溫柔,把我們的疲憊都洗淨,雨中的夥伴、向日葵花、曬得熱辣辣的皮膚都讓人心暖暖的。
6/11
感謝大家耐心閱讀至此,其實日誌是隔天才補記的,回到陸地不上班一天宅在家裡有很多時間,容我任性詳述與抒發,敲一整天的鍵盤。
第一階段「遶島行動」圓滿告一段落,黑潮二十週年系列活動才要開始,讓我們「成為槳,出發!」(手伸直)
(by 怡安,感謝大儒、惠芳、文龍、欣怡、簡導、小鐘哥協助確認)